想了很久,這章還是斷在這邊好了,雖然有點奇怪(#

我的小說難得有一整章都是日常的章節呢真是不習慣

 

 

「好了,故事結束。」

坐在沙發上的少年一拍大腿,宣告娛樂時間結束,但底下的聽眾好像不願買單,所有小孩不是皺眉就是鼓著腮幫子,罵聲連連,小屋內頓時像炸開了鍋般吵鬧起來。

「後續呢?為什麼只說到一半!」

「我還想聽!」

「赤亦去做什麼事?成功了嗎?」

「天色已經暗了,你們這群小不點該回家吃飯了吧?再像上次那樣,有媽媽拿菜刀過來找我討人的,以後就不許聽故事。」

少年一排眾議,下了最後通牒後起身去開門,孩童們嘴上繼續碎念,卻也不得不離開木屋,他們的確肚子餓了。

把纏在身上的幾個小孩扔到屋外,今天的故事劇場隨著關門聲落幕。

「呼……累死了。」

他舒展筋骨,正想休息,門外又傳來拍門聲,聽起來像是握起拳頭狂打,音質結實且沉重。

會那麼粗魯虐待他家門的,鐵定是小孩子。

「幹嘛?忘記拿東西嗎?」

開門後,果然是鎮上以惡作劇出名的男孩帕修斯,始終瞇起的眼睛使人看不透他的情緒,不過少年跟村裡每個小孩都很熟絡,所以他明白這孩子只是調皮了點,倒也不討厭。

男孩向少年招手,示意他將耳朵湊近,後者照做後只聽見一句話。

「夜矢你不繼續說下去,是因為編不出來了對吧?我知道的哦。」

「滾!我說的每個故事可都是真人真事!」

夜矢一腳踹飛帕修斯,而且特別大力,也算是替他省了點路徑。

「不過你故事斷在那個地方,也難怪孩子們會抗議。」

屋內一名與夜矢年紀相仿的少女將飯菜端上桌,順手抄起一顆肉丸子吞下肚。他是剛才所有聽眾內年紀最大的,卻不在最後通牒的指定範圍內。

「妳這傢伙,又想在我們家白吃白喝嗎?」

「真失禮,今晚的材料可是我一大早去市場採買的新鮮貨。瞧,這肉丸子的色澤看起來多麼可口。」

「是嗎?那這袋馬鈴薯是怎麼回事?」

有人眼神陰冷地從廚房走出來,手裡提著一袋發芽的馬鈴薯。不過別說少女,連夜矢看了老半天也不覺得哪裡有問題。

「看起來很好吃啊,上面還有葉子,莫非是稀有品種?」

夜矢說完下一秒就嘗到被馬鈴薯甩巴掌的滋味。

「馬鈴薯發芽就不能吃了!有毒!」

「咦!是這樣的嗎!伊芙,妳是想謀財害命嗎?我和狄洛平時可待妳不淺啊!」

「我也不知道啊……難怪老闆免費送我,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來著。」

兩個笨蛋。狄洛頭暈,默默走回廚房端出一鍋濃湯,招呼兩人可以開動了。他卸下圍裙剛坐定位,就看到夜矢拿起餐刀串起三顆肉丸子,一口氣塞進嘴裡。

「別顧著吃肉,今天的沙拉給我吃完。」

「欸?不要,那一點味道也沒有!狄洛做的肉丸子最好吃了!」

「哼,當然,我研究很久才抓到比例……喂,我都還沒吃到呢!」

狄洛一個疏忽,又被夜矢逮到機會,剩下的肉丸子全進了他口中,腫脹的臉頰正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原樣。他嚼到一半,覺得狄洛有點可憐,便大方分享自己的口腔。

「我嘴裡還有一點殘渣,你要的話可以分你。」

「……你怎麼不快點噎死算了。」

收看這兩人的日常是伊芙的樂趣之一,她笑而不語扒著飯,直到對罵結束才開口。

「好吧,我相信剛才的故事是真的,你們的互動和故事裡簡直一模一樣。」

「就說我說的故事都是真的!為什麼直到現在才相信啊!」

「要不是夜矢心智年齡完全沒成長,我也懶得用小孩子的思維跟他對話,累死了。」

心疼揉著眉間的狄洛,伊芙眨了眨圓潤的雙眼,直視夜矢。

「說吧,後續呢?」

「什麼後續?」

「赤亦後來怎麼樣了?我不會透漏給那些孩子,放心。」

「沒有後續。我騙妳幹嘛?」

「咦?怎麼可能!」

她不死心,轉往狄洛的方向。對方與夜矢同樣平靜地喝著濃湯,給予簡潔的答覆。

「的確。」

赤亦單槍匹馬闖入敵人的陣營,然後呢?

沒有然後了。因為他們進入森林,再也無法得知那邊的狀況。

他們按照赤亦的計畫,沿著密道抵達龍脈深處,在那裡和村民會合,其中也包含赤亦的父親。

他們三個人一直都在一起,所以大家看到只有夜矢和狄洛時,發現生還者的笑容只維持那麼一瞬。直到約好的兩個小時過去,赤亦的父親強忍著情緒,眼淚卻不爭氣地滴落。

甚至之後確認敵人已經收兵,大家要離開龍脈前還徹底搜查過,沒有發現任何小孩的蹤跡。赤亦在哪?在做什麼?沒有人知道。

所以沒有然後了。

「不會吧……我以為是接下來的劇情太血腥暴力,你才不接著說下去的。」

伊芙說完這句話後,一時都沒有人接話。原本讓人感到溫暖的昏黃光線不知何時成了壓迫感的來源,桌上的美食味道依舊,卻頓時變得難以下嚥。

她緊咬下唇,恨不得搧自己巴掌,怎麼因為好奇就打探人家私事,這下得了,竟然是如此嚴肅的話題,偏偏沉重的氣氛她最不拿手……

「吃飽了、吃飽了。今天伊芙吃最慢,要負責洗碗。」

「咦?」

「洗完就快點回家吧妳。順便把發芽的馬鈴薯帶回去,我不敢煮來吃。」

「你們……」

伊芙愣愣地看著兩個屋主相繼把碗盤收走,一路上有說有笑的,哪像是談及逝者該有的表情,搞不好連她這個外人都比他們傷感。

進廚房時,夜矢煞住腳步,從布製門簾探出橙色的腦袋。

「對了,伊芙妳也一起來吧。妳等一下有事嗎?」

「今天的訓練已經做完了,應該沒什麼事……要去哪裡?」

「後山!有個想讓妳看的東西!」

伊芙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,聽到這種說法,她也沒想太多,毫不猶豫就答應了,卻不知道狄洛在廚房裡露出不太好看的表情,深深嘆了一口氣。

 

狄洛心中不好的預感得到了印證。

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在後山,連棲於樹梢的夜醒鳥都被驚得飛起,不佳的視野下只見一片黑暗在夜空中徘徊,彷彿要將不詳傳播至整座後山似的成群飛行著。

幸好他事先塞了棉花在耳朵裡才逃過一劫,位於兇手旁邊的夜矢可沒那麼幸運,噪音震耳,夜矢當場動彈不得,好幾秒後才從僵直狀態脫身。

「妳別叫那麼大聲!想把所有人吵醒嗎!」

「有什麼辦法!你們三更半夜帶我來墳墓做什麼!」

眼前這塊灰白色的長方體,除了墳墓,伊芙想不到其他稱呼可以形容。

他們在某條岔路中選擇了右邊的小徑,沿著這條小徑走,應該會是因山崩而無法通行的死路,但是走在最前面的狄洛卻撥開草叢,硬是在枝葉間前進。

伊芙更加興奮了,或許是秘密基地,或是藏有寶藏的地點,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,而且特地選在深夜行動,一定是不可告人的機密。

她什麼選項都考慮過了,唯獨沒有往恐怖的方向想。接近零時時分,加上深山杳無人煙,一個沒有心理準備的人看見墳墓會受到驚嚇是理所當然。要不是信得過夜矢和狄洛的為人,她還以為自己要被滅口,那個墳墓正是為了她而準備……

「求妳小聲點!要是被發現就死定了!」

「這麼晚來墳墓……你們該不會是要盜墓吧?」

從伊芙的眼神看來,他們已經被認定是犯罪者;從夜矢的眼神看來,伊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,沒搞清楚狀況就瞎猜一通。

狄洛壓根不在意他們的對話,跪在墳墓前念念有詞,夜矢見狀連忙跟著跪下,放任身後的少女獨自發抖。

伊芙好奇心雖重,卻是很怕鬼的類型。她想立刻下山,但是也不敢獨自在深山行動,為了不讓有奇怪的東西突然衝進視線嚇著她,她緊閉雙眼,環抱手臂,巴不得時間快轉到天亮。

……等等。

一個念頭從她的腦海裡閃過,她鼓起勇氣瞇起眼睛,朝墳墓看去。

赤亦.威尼斯坦利。

是赤亦的墳墓。

晚餐的對談自動在伊芙腦內重播,又看見友人誠懇地在墓前說著話,她心裡湧起莫名的惆悵,身體也不抖了,跟著跪在他們身旁靜靜聽狄洛敘說著最近村子發生了什麼事。

有些是她知道的,有些是她沒聽過的,仔細聽下來也過了三十分鐘之久,不過可能是太過專心,倒沒有太多累意。

判斷出狄洛已經說得差不多,夜矢和伊芙同時起身,但伊芙身子卻頓了一下,因為她聽見狄洛的最後一句話。

「好了,敘舊完也該辦正事了。」

照理說,這種場合下說的正事大概是掃墓,可他們沒帶任何東西來,附近也不像是有清理工具的樣子,伊芙還沒問出聲,夜矢已從口袋掏出一綑粗膠帶,臉上充滿躍躍欲試的神情。

伊芙突然覺得不太妙。

「那個……我們是來掃墓的,對吧?」

「當然……」狄洛拍拍膝蓋,繼續說:「不是。」

剛才應該自己下山的!伊芙淚流滿面,連向來正經的狄洛都親口承認他們別有目的,那鐵定不是說謊,現在到底該勸說他們收手,還是先開溜顧好自己才對?

話又說回來,盜墓也不會用到膠帶,他們到底打算做什麼?這麼一想,伊芙又不甘願就這麼離開,要報警至少也得知道他們的目的才行。

伊芙自動退後兩步,以示自己跟這兩個人不是同夥的。夜矢和狄洛倒是神色自若地討論著什麼,一點也沒有良心不安的樣子。

「上次好像沒黏好,有點脫落的跡象啊。」

「對,差點就被叔叔發現了。所以這次我準備更粗的膠帶,而且是牛皮膠帶,就算下雨也不怕鬆脫。」

「可是除完草會很明顯吧?」

「我已經跟叔叔商量過,以後除草也交給我們就行,我們就把草修剪到膠帶以上的高度擋住就好啦。」

「行啊夜矢,難得你智商飆漲一次。」

「我智商一直都在飆漲,只是你不知道而已。上次你先,這次換我。」

夜矢把膠帶放在墳墓旁,還溫柔地拍了拍墳墓,然後退後幾步,腳踩弓箭步,一副百米衝刺的起跑架勢。

有些距離的伊芙沒辦法看得那麼詳細,她甚至分辨不出那人是夜矢還是狄洛,但她隨即認出來了。

夜矢真的開始衝刺,以不輸剛才伊芙慘叫的音量大吼出聲。

「赤亦你這天殺的騙子!」

接著伊芙就看見不敢置信的一幕──夜矢舉起右腳,奮力踢在墳墓上,後者發出不協調的聲音,當場斷成兩截,上半部殘骸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,在狄洛迅速的守備下飛至他手中,過程就像是在玩傳接球那樣普通。

但那不是球,是墳墓啊!墳墓!所以剛才溫馨的敘舊都是作戲嗎!要是赤亦的亡魂跑出來怎麼辦才好!

越是這麼想,伊芙的感覺就越發敏銳,風吹過草地的聲音、夜矢和狄洛交換位置時擊掌的聲音,在她耳裡都是幽靈製造出的音效。

伊芙腦海晃過無數鬼片的場景,而案發現場的攻擊仍在繼續,狄洛把手裡的長方體擺回原位,用膠布固定好後做了和夜矢一模一樣的動作,夜矢也同樣接住飛出的墳墓,甚至在擺回去之前將殘骸重重摔在地上,喃喃自語:「再不回來啊。」

至此,伊芙終於受不了了,上前阻止這非人道行為。

「快住手!你們這是在幹嘛!對亡者的尊重呢!」

「亡者?開什麼玩笑。」

夜矢脾氣暴躁,就差沒再給墳墓補上一腳。

「赤亦又沒死,這種詛咒赤亦的東西,我沒燒了它已經很仁慈了!」

「沒錯,起碼我們踢完,還記得要把它黏回去。」

「你說沒死……難道你們知道赤亦的行蹤了嗎?」

伊芙頓悟,難怪他們談到赤亦一點也不難過,她還以為是時間沖淡了悲傷,殊不知他們是從來沒悲傷過。

可是答案又跟伊芙猜想得不完全一樣。

「不知道啊。狄洛你有聽說嗎?」

「要是知道,我人早就去找他了,何必找墳墓出氣。」

狄洛蹲下,再次確認墳墓黏得夠牢固才繼續說下去。

「只是一種直覺,覺得他不可能死在那種地方而已。要是妳見識過他的實力,一定也不相信他命會那麼短。」

「哈哈,狄洛你還真膚淺,竟然相信直覺什麼的。」

「你不也相信他還活著嗎?還是你有什麼證據可以確定赤亦還活著?」

「呃,是沒有證據,但是就是這麼覺得啊。」

「那就叫直覺啊笨蛋。」

狄洛自認自己太蠢竟然對單細胞生物抱有期待,拿起膠帶就往夜矢臉上扔,可惜被接住了。

相處這麼多年,伊芙自然是能看出這兩人是否在逞強,但正因如此,她才覺得不可思議。

夜矢生性樂觀,只有他相信的話,或許還能認為是他太天真,但連狄洛都認為赤亦沒死,得要有多大的信任才能維繫起這種想法十年?

「即使過了快十年,你們還是相信赤亦活著?」

「當然,他可是天才,以前大家都說他叫作……呃,什麼來著?天之驕子?」

「直到現在還沒出現,恐怕是有什麼逼不得已的苦衷,所以該換我們主動去找他了。」

伊芙聽懂狄洛話中的意思。

他們已經二十歲,到達該選擇未來方向的時刻。

和鄰國相比,我國的軍事力量仍然落後許多,十年前那種侵略性戰爭到現在不時還會發生,為了保衛家園,每年自願加入戰鬥部隊的人數逐漸增加。今年夜矢和狄洛也是自願者的其中兩位,只要成功進入部隊,就很有希望能夠被分配到負責偵察與最前線戰鬥的先鋒組。

他們已經不願意再待在村落枯等,赤亦不回來,那他們就主動到赤亦那邊會合就行了。

沒想到他們提出申請的背後有如此重大的涵義,伊芙能從言語間體會到他們和赤亦的羈絆有多深厚,不免有些感動,也有些羨慕。

「真不知道該說你們傻還是意志堅強。不過要進部隊可沒那麼容易,先說好,我可不會因此放水。」

「不需要妳讓。妳連夜矢都沒贏過不是嗎?」

「喂喂,那種說法好像我比你弱一樣,劍術方面我可是高你好幾階。」

「是,但三天後的部隊審核競賽看重是採取龍騎士混戰,我勸你快想辦法讓亞當聽話點,否則到時赤亦只看見我,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為什麼你只能待在村子打雜。」

聽到某個敏感的名字,夜矢以往的活力隨著心情全沉到地下。

「別跟我提到牠,我今天才被牠轟出家門過,等一下回家還要再被轟一次。」

伊芙瞪了狄洛一眼,這簡直是那壺不開提那壺,嘴巴再壞也不該在關鍵時刻戳人家痛處,狄洛無奈地翻個白眼,卻還是心軟前去安慰。

「你知道為什麼亞當不聽你的話嗎?」

「因為牠不受教!」

「不不不,是你對牠的愛不夠深。」

「愛?」

夜矢抬起頭,憤怒的視線直直射在狄洛視網膜上,手上的膠帶下一秒就可能變成凶器。

「我跟牠相處了十年!每天看牠臉色過日子,不是被龍彈炸飛,就是被牠的尾巴掃飛,還要想盡辦法討好牠,我過得那麼卑微,你竟然說我的愛還不夠?」

「仔細聽我說,夜矢,問題就出在你這種諂媚的態度。」

他勾住夜矢的肩膀往下拉,把身高差距縮短,眼神認真。

「龍擅長感應人心,亞當一看到你不是用真心對待,牠當然會看不起你,所以你必須要表現出最真誠的一面,讓牠看到你的誠意。」

「誠意嗎……意思是我這十年來誠意還不夠嗎?」

「也真是辛苦你了,剛好養到那麼難伺候的龍,不過既然你是牠的主人,就代表能駕馭牠的人就只有你。」

「只有我……對啊,我怎麼沒發現,能管住亞當的人只有我!」

「之後赤亦看到你和亞當合作無間的樣子,想必會很感動吧。」

伊芙趁勢補上最後一擊,夜矢哪還有無精打采的樣子,他已在腦中整理出好幾個計畫,就等著回家後執行,絲毫沒察覺到身後兩人向彼此豎起拇指,臉上盡是計畫得逞的滿足。

和狄洛比起來,伊芙得到的益處更大,她乘著這個話題,終於把兩個男人趕下山,遠離那個隨時發生靈異現象也不奇怪的地方。

從今以後,她再也不會單獨上山。她在心裡發誓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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