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【04】
「聽好了，惡魔吃了靈魂以後，頭上會長出角，像獨角獸那樣，吃掉的靈魂靈力越高，角就長越大，有沒有問題？」
「喂喂，妳這樣比喻，獨角獸會哭泣的啊，那惡魔長得真不是普通噁心。」
「說得對，所以為了不讓獨角獸哭，我們要把那根冒牌的腳砍斷，奪回靈魂、打倒惡魔，有沒有問題？」
「……沒有。」
「很好，戰略討論完畢。解散！」
「給我等等！解什麼散！妳省略太多了吧！」
被掛電話讓段脩氣得差點把手機拆成兩半，但當務之急是先打惡魔，這點理智他還有，於是認真和彩鳳商量起具體行動方案。從垃圾山飛出的電視機竟然播放著自製的投影片，那投影片只有兩頁，一張畫惡魔，下一張特寫惡魔的角，念在少女費盡口舌講解，段脩也不好說什麼，直到彩鳳喊解散，段脩最終還是忍不住拍地吐槽了。
彩鳳撇嘴，用鄙視的眼神掃向他。
「你不是說沒有問題嗎？」
「但是從頭到尾我只知道要砍角而已啊！沒有其他的嗎？要拿什麼砍？是妳砍還我砍？要在學校砍嗎？惡魔速度有多快？會怎麼攻擊？勝算有多少？萬一發生突發狀況怎麼辦？」
「都說是突發狀況了，現在討論有意義嗎？」
她一句話堵死段脩的嘴，並從懷裡掏出一個束口袋，，把裡頭的東西盡倒了出來。
「至於要用什麼砍，全看你的造化了。這些武器挑一個吧！」
那對金眸閃耀著異常光彩，但是段脩只想罵髒字。
在眼前可供選擇的武器有很多——扇子、鍋鏟、陀螺、針筒，他甚至看到拖鞋……而且每一樣無不是迷你物，連當中最大的電風扇也不過巴掌大，這叫武器嗎？拿電風扇上場，是要幫惡魔降溫是吧？
「……廢棄物拍賣會？」
「怎麼可能！這些可都是我的寶貝！你不挑那你就空手上戰場送死好了！」
聊勝於無在這種情況下顯然不是用，不過看彩鳳反駁如此激烈，要是再理論下去，搞不好惡魔都還沒打他們會先拆夥……
「好吧，那妳起碼介紹一下每個武器有什麼用圖？」
「你問到重點了。」
這回答她愛聽。彩鳳信心滿滿，隨手拿了把扇子，握在手裡的瞬間，扇子倏地放大，竟與彩鳳一樣高。
「像這把圓扇，防禦能力一流，人躲在後面保證毫髮無傷！就算敵人想撕碎也不可能，它堅硬得很，還能颳起大風呢！至於這小豬撲滿，裡面的硬幣可當燃料，跑起來超快，而且這武器的主人可以坐在裡面納涼，等敵人靠近洞口時就拿硬幣砸他臉！小豬放大後硬幣的重量也會加重，被砸到不死也毀容，怎麼樣？夠陰險吧！」
「……嗯。」
前提是硬幣要丟得出洞口啊，不然很糗……而且硬幣當燃料，意思是會用完？平時還得餵錢給牠吃？這武器真傷財……段脩吃著零食，心裡吐槽。
彩鳳逐一介紹，將每個武器的優點發揚光大，段脩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認真研究起來，畢竟攸關自己的命，而且有幾個武器聽起來不錯。外送來的便當吃完後，所有武器介紹完畢，就看他怎麼選擇。
只見他把幾個看上眼的挑出來，再用刪除法淘汰，十個、八個、五個、三個、二個……
「就這個吧。」
雀屏中選之物是個鐵製的銀色陀螺，非常小，用手掌捧著綽綽有餘，乍看之下，用上頭的棒子戳瞎敵人眼睛是唯一用途，但經過彩鳳示範，段脩知道它能放大，成為一柄長槍。
「好。再來是締結契約，把它握在手裡，輸入靈力就行了，想像力量從手傳給它。」
有些抽象，段脩試著照他說的去做，但陀螺紋絲不動，顯然失敗了，反復嘗試，還是無效。
「用心點，很簡單的！」
彩鳳在一旁看的著急，卻又無能為力。要是這階段不能成功，武器的型態不會出現變化，真的只能奢望用棒子戳別人眼睛……但惡魔的眼睛那麼扁，戳得下去？
突然，一個想法一閃而過，彩鳳心整個涼了。
「該不會……因為你靈魂不完整，所以沒辦法輸出？」
段脩聽完心也涼了，陀螺跟著掉到地上。
「意思是這堆武器，我一個都用不了？那我要怎麼跟惡魔打？」
「真是如此的話，只能讓我來砍角，你當誘餌。你現在的身體再被吃掉靈魂會很不妙，自己多注意，一定要避開攻擊。」
他本來是想拿掃把拖把抗戰，不過要避開攻擊就得拉開距離，拿著掃把反而不好跑，於是被彩鳳否決了。
手無寸鐵打惡魔，說不緊張是騙人的，事到如今只能相信彩鳳的能力，會設結界感覺挺可靠的。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，想繼續向彩鳳請教惡魔的相關事宜，但彩鳳突然走神，回來立刻改變心意。
「我想……你還是拿根掃把好了，防身用。」
「怎麼？」
「這次，情況或許會更艱困也說不定。」
影嵐在電話裡說的事，她一直掛在心上。對方如果用調虎離山計的話，就是要開戰的訊號，可是眼下有段脩的事要解決，又或者，他們會故意在今天或明天攻擊？
動腦筋的活向來是她的死穴，但要守護一切，必須面對！
「事情很複雜，總而言之，如果有別人來攪局，不要分心，專心跑給惡魔追，我不能幫你時就盡量拖延時間。放心，我會找援兵。」
段脩來不及發問，彩鳳已撥起電話。
似乎接通了，彩鳳才嚴肅地講幾個字而已，話題竟然走偏，段脩從一方的片面之詞中聽到「美食」、「餐廳」等等令人吐血的話題，他隨手從武器中挑了雙拖鞋狠狠砸過去，第一下正中側臉，但第二下沒有揮出，因為段脩的身體忽然一震。
彩鳳的臉色也變了，哪裡有工夫閒聊，匆匆留一句「有狀況，到聖輝高中」就掛掉電話。
「妳感覺到了嗎？」
「嗯。兩點鐘方向，正要進建築物。」
惡魔展開追擊，一人一天使的反擊時刻終於到來。
離傍晚還很早，段脩卻不驚訝惡魔在白天能活動，咬他追他時，可都是在白天，夏季的烈日對惡魔彷彿空氣似的，一點干擾也沒有。雖然不像彩鳳感知得那麼準確，但他知道獵物正在逼近，露出利牙朝自己襲來。
人無法跑得比惡魔快，然而，人的智慧是惡魔絕不可能擁有的東西。
段脩此時躲在一間教室裡。
他不是機器，有自己的想法。彩鳳大致上告訴他策略後，他們就分開行動，在任務完成前，一切全靠段脩的臨場反應，沒有人能幫他。
因為這是他的首戰，太多交代反而會限制他，使任務更艱鉅。
等一下這裡將成戰場，為求自保，段脩在儲藏室裡拿了掃把，陀螺則放進左胸的口袋。
走廊傳來奔跑聲，而且不是兩隻腳。
心臟劇烈跳動，手心出汗，段脩沒有意識到，他站在教室正中央，全神貫注感知周圍的動靜。
——是左邊！
分辨出來向，他面對左邊的走廊，下一秒一抹橘影斜衝進教室，破空聲含著惡魔的嘶吼直撲段脩！
他先是一蹲，惡魔從上空掠過的瞬間，掃把猝然上捅，惡魔頓時壞了身形，隨慣性摔飛到角落。但惡魔很快再次發動攻勢，衝往前方，獵物所在之處。
看準時機，段脩一個急閃，惡魔煞車不及撞上牆壁。
中了！還是兩個都中！
作戰有了好的開始。被惡魔撞凹的牆壁，以及剛才那個角落，都有絢麗的魔法紋展開，雪花般的光芒在紋路邊緣閃爍，若隱若現。
這不是惡魔所為，更不是段脩所為，而是彩鳳設下的結界節點，段脩則負責誘導惡魔觸發，一旦所有節點觸發完畢就能形成結界，將惡魔急凍於其中。為此，段脩必須注意自己的腳步，節點不是由同一個獵物觸發的話，結界無法施展。
魔法，雪界咒殺！
惡魔絲毫未覺自己掉入陷阱，牠的眼裡僅有食物，即使受到衝擊，仍拖著狼狽身軀追了上來。段脩不敢鬆懈，轉進樓梯，步往二樓。
剩下五個節點！
「雪界咒殺？這麼狠吶……」
製造混亂的罪魁禍首們離開後，一道黑影望著那面殘破之牆，無奈感慨。
然後，揮出拳頭——
「你想做什麼？」
拳頭即將搭上魔法紋之際，少女的聲音響起，空氣宛如氣球破掉般爆開，形成嚇阻之用。
黑影轉過身，紅髮少女面無表情地瞪著他，走了過來。
「啊哈，被發現了。是說冷酷的表情也很適合妳呢！來，哥哥拍一張。」
「……」
看到他真拿出相機，彩鳳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，閃光燈一閃一滅，拍過癮後，相機被妥善收在斗篷裡。
從剛才的對話中，很明顯兩人認識，但此時彩鳳的眼神冷淡到不能再冷淡，相較之下另一頭倒是熱情滿滿。
「好久不見了，說起來，這是我們第一次在人界碰面啊！開陰界門時你只攔住大哥，果然他的魅力無法擋嗎？但是大老婆的位置已經是我的了，妳可要想清楚啊！一夫二妻我是能接受啦，就怕妳委屈。不如嫁給二哥吧？看這結實的肌肉，妳能不動心？」
「夠了。」
一句話瞬間冷場，彷彿結界已被啟動。脫下衣服，光著上半身的猛男動作一頓，躲到旁邊畫圈圈了。
「同樣是哥哥，為什麼待遇差這麼多……」
「回答我的問題，阿莫斯德。剛才你是想破壞節點吧？是路西法指使的嗎？」
「竟然直呼哥哥的名字，我就算了，不准妳對大哥無禮！當上天使長變囂張了嗎，希艾兒！」
「在你們開啟陰界門……不，早在你協助路西法越獄時，我們就不再是兄妹！我不再是希艾兒，現在的我叫彩鳳，天借的天使長！」
彩鳳的耐心歸零，怒吼同時，手中環繞的白光塑形成劍，起手便是橫向一斬。阿莫斯德躲得從容，順勢送上一記迴旋踢，彩鳳不硬擋，後跳出攻擊範圍。
但阿莫斯德腳下加速，彩鳳甚至來不及落地，趕緊用劍防禦，傷害抵銷，整個人的高度卻被沖擊力拉升，幾乎要撞上天花板。她正要反擊，哪想拿開劍後，目標已經不在原地。
不妙！
愣住的瞬間給了敵人機會，空中又做不出太多應對，彩鳳對虛空劃出一道圓弧，利用反作用力偏離原先的位置，與來自背後的拳驚險地擦過。
然而，還有一拳。
「不錯嘛，進步很多，不愧是我教出來的！」
阿莫斯德針對彩鳳的速度作出預判，左拳直直襲向空氣，乍看像是彩鳳自己來討皮肉痛似的。眼看即將得手的一擊，阿莫斯德突地轉過身，避掉剛才彩鳳那記是用來閃避，也是趁機偷襲的一劍。
攻擊繼續！
風壓已掃至彩鳳肩膀，下一秒她就會飛入拳頭的攻擊軌道上，但此時，彩鳳的身子竟然停頓。
「咦？」
這變化不在阿莫斯德的計畫內，拳頭落空，這次距離更近，他都跟衣服的布料摩擦了，卻也僅僅是摩擦，阿莫斯德此時才驚覺彩鳳不是停頓，是停止！她甚至不受重力影響，滯留在空中。
他很快推敲出原因——那把劍。
用來閃避，雖然成功，但沒有改變劣勢。
用來偷襲，被閃過了。
他以為這劍已沒了威脅，彩鳳卻讓劍順著圓弧插入牆壁，人掛在上面，化解危機。
三層用意是臨時反應亦或早有盤算，阿莫斯德無暇探究，彩鳳像玩單槓般翻了一圈，急速下墜並補上一腳。
阿莫斯德承受住，抓著她的腳，想將她扔下去當肉墊，彩鳳就偏不如他意，併攏的食指與中指的指尖匯聚起白光。
「不是吧！」
判斷出是什麼魔法後，阿莫斯德果決放棄初衷，把彩鳳的腳推開，加速跌到第麵，隨即往旁邊翻滾。
轟！
白光落地，紅色的魔法紋爬滿阿莫斯德降落的位置，地板碎裂，彷彿下一秒就會崩塌。彩鳳面露遺憾之色，暫緩進攻，劍化為白光，重回她手中。
兩人無聲無息地交手僅僅數秒，狹小的空間已面目全非。
阿莫斯德死裡逃生，縮在窗邊大口喘氣，充滿狼狽。
「呼哇……妳……」
彩鳳仔細聽著。
「妳……內褲穿蕾絲邊的，很有女人味……」
彩鳳腿軟，一直憋忍的情緒爆發，她一手死命把裙子往下拉，另一手不停施放火球，體積小但速度可比子彈。
「變態！你這好色的臭老哥！比段脩還下流的禽獸啊啊啊——」
「別激動！停手！有話好好說！有必要這樣嗎？小時候裸體都看過了……媽呀！」
他頭一縮，對方竟把劍當標槍射，險些爆頭。
「不過，妳連禁錮術都會了，進步很快啊！要是被命中，我可沒戲唱了。」
阿莫斯德望向那片艷紅荊棘，心有餘悸。
「我的工作是處理掉叛逃者，但如果能活捉當然最好，還是你想跟我回去自首？」
「怎麼可以！回去也是死路一條，我還沒將大哥追到手啊！不能死！」
「那你叫他也來自首，你們在監獄裡共處不是更好？日久生情啊。」
「真的嗎？只要進監獄，大哥的心就是我的？」
「沒錯，別說我這個妹妹忘恩負義，追到他後，你就是人生勝利組！」
「人生勝利組……」
阿莫斯德晃著腦袋，對於腦補出的劇本感到相當滿意，但很快他的臉色黯淡下來。
「不行啊，我也不知道大哥現在在哪裡。」
「你不是總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嗎？」
「有次他說要出去覓食，之後就沒消息了。我倒要問妳有沒有看到他？」
「陰界門開的那天是最後一次，我以為他一直跟你在一起……」
「沒關係啦，大哥的話，在哪裡都可以過得很好。」
彩鳳幾乎要點頭了，猛然回神，自己是天使長啊！敵人過得好不好不是重點，得盡快捉住他才對！
「總之，乖乖束手就擒，天神自會懲罰你。」
「沒有大哥的天界我才不回去呢。還有，別用勝利者的姿態指使我，妳該不會天真到以為我大白天來跟妳過招比武吧？」
他沒有表現出嚴肅的態度，但是他們從小玩到大，彩鳳一口咬定這句話不是虛張聲勢。
段脩負責誘導，而她負責掩護，任何靠近結界節點的異物由她掃除，為求保險，她將屋頂的感知型結界擴張至整座學校，所以阿莫斯德想破壞節點時，她才能及時趕到。
除了這傢伙、自己、段脩和惡魔以外，沒有別人了啊，她清楚感應到每個人的靈力，段脩正往第六個節點的方向奔去，惡魔剛才摔進馬桶哩，拉開了距離。
靈力……惡魔……糟糕！
彩鳳臉色大變，立即施法。
磅的一聲，碎石煙塵瀰漫，段脩的眼瞳在當中捕捉到淡淡白輝，他不敢逗留，掉頭就跑。
第五節點也成功。期間段脩對惡魔有多蠢有了進一步認識，都被同樣手段玩四次，惡魔仍猛衝過來，不帶片刻猶豫，不長記性的。
雪界咒殺的節點數會隨威力和範圍有所更動，七個他也不知道算不算多，不過目前為止他進行得十分順利，他彷彿看見希望的曙光了，窮追不捨的惡魔算什麼？
他彎過轉角，前方連接走廊的盡頭正是第六個節點所在地。
據彩鳳的說詞，第六個是最省事的，不用閃躲，一路跑下去惡魔必然觸發，怕惡魔腳步邁太大會跨越節點，彩鳳特地將魔法陣畫大好幾倍，走廊的邊緣有留些空間讓段脩通行，惡魔的行進路線一路上他也觀察好了，不論他繞得多曲折，惡魔會直接切西瓜，那對凸起的眼睛就像看不見，單憑對靈力的敏銳笨拙地前進。
如此犯規的行為害段脩幾次被逼上絕路，但他現在感激惡魔的單純，因為這是使計畫成功的鑰匙之一。
回頭確認彼此間的距離後，段脩轉回頭，一愣，又回頭，再轉回。
「咦？」
眼花了嗎？
身後，一隻曾被他耍得團團轉的惡魔；眼前，一隻……原定計畫中沒有的惡魔。
段脩頭腦瞬間空白，但空白立即被混亂填補。
什麼情況？敵人不只一個？該繼續往前跑嗎？彩鳳呢？要拖延時間等她來支援嗎？計畫出錯了？
那隻中途亂入的惡魔與段脩四目相交，但不見牠有反應，牠盯著地面，像在找尋什麼。
走廊盡頭……節點！
要是節點被觸發，至今的努力將化為烏有，計畫失敗。
不只不能停，還要阻止！
可是他完全沒有頭緒，他忽然覺得，浮現在腦海的那個少女的身影是多麼可靠。
走廊不長，他很快跑到盡頭，距離那位不速之客僅有幾步之遙，他全身都在顫抖，但那惡魔連瞄都不瞄一眼，只是小心地移動腳步，緩緩偵查地面。
正如彩鳳說的，別的惡魔如今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，即使如此他還是不能放下戒心，這傢伙……快要碰到節點了啊！
魔法陣在被觸發前是隱形狀態，避免段脩踩到，彩鳳把每個節點詳細位置全告訴他。但應當踏進節點內的那隻尚有一段距離，不遠，卻也不夠讓牠即刻抵達。
段脩很清楚不能再放任下去。他極其大膽，徒手抓著惡魔的身體，一股作氣甩了出去！
「很好……什麼！」
惡魔在空中翻轉，順著方向，眼看就要翻下牆，沒想到牠在天旋地轉中隨手一抓，四肢竟恰好附在壁面，一個跳躍，重回走廊。
這下可好，對方終於直視段脩的存在，而且是滿懷敵意的那種。
靜默。
能怎麼辦？跑啊——
段脩恨死自己了，多此一舉，去招惹人家幹嘛！爛透了！
他回頭，惡魔索性一跳，將九十度的轉角，被他當成斜線一跳，縮短許多距離，卻也越過節點的位置，於是他放心繼續跑，打算引開牠。
可是好景不常，更後頭那隻也追上來，死神從一個變兩個，搞得他快哭了。現在是怎樣，組隊合作了是吧？
窮追不捨的惡魔算什麼？算夢魘……
兩條腿終究慢了些，頭上沒角的那隻一把撲倒段脩，尖銳的爪子帶走他背部的布料和血肉。
他都來不及喊痛，背後突然一輕。抬頭一瞧，惡魔飛走了，或者說是，被打飛了。
最後頭那隻非但不助陣，牠衝上前，頭錘在尖角加持下更有分量，送入同類胸膛。受害者在空中任人宰割，長嘶到一半便被扔下樓，正式離開戰場，手法和段脩如出一轍。
牠成功替段脩完成未了的心願，並不代表他們站在同陣線，不過是惡魔們有些誤會，一隻揍他出氣，另一隻以為食物要被搶了而已。
無機質的眼睛扎根似的死盯著他，段脩後退，再後退。
惡魔抓住他的腳，毫不費力地將他拉了回來。
吃了他的靈魂後，惡魔不只長出角，體型也變大不少，初次見面時牠還在段脩身上爬，現在牠一隻手卻能霸占他整片胸膛，重量壓下來，段脩頓時喘不過氣，吸入的空氣無法傳進肺部，痛苦難耐。
他試圖反抗，那條橘色的手臂就是不見移動，甚至變本加厲，手指收攏，利爪刺入皮膚，然後猛力向外一扯。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」
沒有鮮血，疼痛卻如此真實。
身體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，他感覺得到。不是皮肉，是更為深層的東西……
吃力地睜開眼，他看見惡魔手中抓著一團淡藍色的光芒，放進嘴裡細細咀嚼。
段脩的意識開始模糊，四肢如痙攣般抽搐。
這不是顫抖，段脩心裡想逃，卻發現身體竟不聽使喚，打算動左腳，有反應的卻是左手，而且使不上力。
勝負已分。接下來要發生的事，顯而易見。
可是他還不想死。
惡魔將靈魂吞下肚，接著乾脆低下身，貪婪地張嘴啃食，先是腹部，再到手腳。
他死了，安如誰照顧？
他和她之間有太多約定等著他去實現，身為哥哥、不能食言……
不能……丟下她……！
強烈的意念沒有喚醒奇蹟。漸漸地，段脩的手不再抽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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