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【02】
安如的反應完全如段脩所料。
綻放光彩的眼瞳及從沒停止歡呼的興奮情緒，顯示出一個小女孩有多麼雀躍，只差身後沒長出亂搖的尾巴來助陣。
「是天使島裡的天使和惡魔耶！好可愛！啊，那裡還有鑰匙圈！」
她幾個驚呼，小小的腿幾乎忘了剛才騎腳踏車造成的疲勞，迅速往擺滿商品的另一處奔跑。跟在妹妹後方，段脩也開始打量起這間不算陌生的玩具店。
裡頭擺設沒有太大變動，只是在角落有個「天使島專區」，要不是前幾天段脩一時興起進去繞繞，光從店面外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不同，正因如此，安如才遲遲沒發覺這裡有她最愛的東西吧。
他記得以前這個區域是賣線上遊戲的周邊商品，儘管天使島的確屬於線上遊戲，但其他遊戲的產品此時卻是擠在另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，天使島受歡迎的程度，由此可見一斑，難怪第二部能順利製作。
「哥哥！你在發什麼呆，快來這裡！」
聽到安如的呼喚，段脩立刻丟下本來想買的模型，飛奔到妹妹身邊。
「怎麼了？有看到什麼想要的嗎？」
「我要這個。」
她二話不說便將商品塞了過去，心裡同時決定以後要存錢把整間店包下來。
那是隻除了魔法棒上的星星是黃色的以外，其餘全被白色淹沒的小型玩偶，也是玩天使島時玩家們一開始能選的角色之一，聖潔天使。
打算去付錢，好換取安如崇拜眼神的段脩不免頓了頓。
「妳怎麼買天使？不買惡魔嗎？」
他還記得當時安如正是看中廣告上的惡魔，才會開始玩這款遊戲，偶爾甚至會玩得太入迷，高喊要把天使殺光，卻沒想到遊戲名稱都有天使兩字了，身為反派，惡魔想破關想必難如登天。
……應該不是太支持惡魔，所以想拿天使代替稻草人釘釘子吧？
「惡魔是也很可愛啦……但是我還是覺得當天使比較好，等到第二部發行後，我就要選天使！」
「原來如此。」
雖然不知道安如心境上為何有大轉變，只要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就好。段脩鬆口氣，到櫃台結帳。
「來，小妹妹是九十四號，要拿好這個牌子，等我們叫號碼喔。」
「好，謝謝大姊姊。」
接過白色號碼牌，安如用同樣燦爛的笑容向店員道了謝，隨即跑回段脩那邊，卻發現他正撫著乾癟的皮夾，似乎有苦難言。
「怎麼了嗎，哥哥？」
「呃哈哈，沒什麼，我在確認腳踏車的鑰匙有沒有弄丟。」
好樣的，不愧是正流行的東西，區區兩個拳頭大的玩偶竟然得用藍鈔才付得起，我所剩無幾的財產啊……段脩默默在心裡淌下男兒淚，三天連假才剛開始，錢就飛這麼快，實在不妙。
但是一旁安如抱著天使娃娃，那彷彿大天使爆小天使般惹人憐愛的模樣，畫面和諧到令段脩的心痛馬上痊癒，所以他很快便忘了傷心事，專心等著前方排隊的人群前進。
明明才中午，這間餐廳生意已經好到需要發號碼牌，而且號碼即將破百，看來不是菜餚太美味，就是價格平易近人。當然，他強烈祈求是後者，意念的波動之強，足以使別人望之退卻。
才剛想完，又有一家四口去櫃檯登記。店員和其中一名男子交談幾句後，站了出來大聲詢問。
「請問在場的客人，有人是騎黑色的腳踏車來的嗎？一部停在轉角的黑色小型腳踏車。」
段脩從線索中判斷出那是安如的腳踏車，他吩咐安如在原地繼續排隊，自己則去找店員。
「那是我的腳踏車，怎麼了嗎？」
「客人，不好意思，您的車子停在轉角會造成其他顧客停車不便，我們餐廳後面有個專屬停車場，能否停到那裡去？」
「好，我知道了。」
他朝那家人點個頭以示歉意，跑回去跟安如說明情況後，趕緊去將腳踏車移位。
搭了二十幾分的火車，影嵐剛出站，倚著旁邊牆壁的艷麗女子馬上引起他的注意。
「影嵐小弟，好久不見！」
女子毫無罣礙一把搭上他的肩，刺鼻的香水味令他皺起眉，顧不得輩分問題先批評再說。
「那個味道太濃了，會把男生嚇跑。而且什麼好久不見，上個月才見過不是嗎？」
「哈，不見得吧？這裡不就有個青春肉體等著我搭訕？」
與其說不在意，女子的口吻聽起來比較像是不相信。她用惡魔般的調皮態度在影嵐身上來回磨蹭，偶爾還朝他耳朵吐氣。
「上個月我們第一次見面……啊，當時你才剛成為彩鳳部下，看你身材好又有個性，我可是很欣賞你的！要是能跟彩鳳換地區就好了，這樣我就能親自培養你這塊原石……」
影嵐很清楚此時回答一句，對話就不會有斷絕的一天，因此他連看也不看女子一眼，自己瞬間進入最拿手的神遊模式，像木板一樣佇立原地。
他的策略很快就奏效。女子不能從中獲得樂趣，無聊地癟癟嘴，才開始談起正事。
「最近，鎮上的惡魔突然大幅增加，不只你，連橙狐都下來幫助我了。」
聽見跟任務有關，影嵐立刻把神智拉回，就怕漏掉任何線索。
「橙狐是誰？」
「跟我和彩鳳差不多的存在，不過之前一直待在天界。放心，那傢伙很好相處，溫順得像隻羊，實力也不只半桶水。」
其實個性如何倒是其次，他在乎的只有實力。
和彩鳳一樣，也就是同樣屬於上司級人物，那戰力應該足夠，任務成功率提升至百分之七十。
「我也知道你們那邊人數更少，聽說只有三個人？雖然很捨不得，還是早點把工作處理完，送你回家好了，免得彩鳳唉唉叫個不停。」
「謝謝紫蝶姊……我會等到確定沒問題再離開。」
畢竟他也不懂自己想不想盡快回去，待在異鄉的這段時間，他勢必要好好思考一番。
不過這句話似乎引起某些誤會，只見女子閃動紫色鳳眼，直往影嵐的方向靠。
「我就知道，你的心果然是屬於我的！決定了，等等打電話問彩鳳能不能讓你調職！不管要用幾個人換都划算！」
……任務成功率降低到百分之四十。望著眼前呈現花痴狀態的女子，影嵐的胸口冉冉升起一縷思鄉之煙。
「竟然連腳踏車的錢也搶！剛才他說專有停車場時我就該發現才對！難怪那店員笑得那麼詭異！」
段脩忿忿難平，連皮夾都出現一絲裂痕，力量的泉源來自於不久前被售票口坑走的一百塊。
他依照指示牽著腳踏車來到停車場，一道柵欄擋在他面前不給過，附近也沒有可以作弊的小路，要不是附近有監視器，他早就扛著腳踏車偷渡了！
瞪著紅鈔換來的白色號碼牌，段脩告訴自己千萬別意氣用事對這張票動手，否則等等機器感應不到他就出不去了。
而且仔細想想，就算腳踏車很舊了，總是有人要偷，停在停車場要安全得多。
沒想到他不是第一個受害者。段脩尋找停車位時，發現有個腳踏車專用區，而一台白色公路車就大剌剌故意停放得亂七八糟，橫跨五個腳踏車位，幾乎要和停車格的白線呈垂直。
段脩可以理解這台車的主人的心情，被坑錢誰都不好受，用這種方法做無聲抗議算是手下留情了。不過再重申一次，附近有監視器，所以不管多讚賞那個人的作法，他也不會笨到跟著起舞。段脩把腳踏車停在那台白車旁邊，鎖上大鎖，準備回餐廳。
遠遠看，售票口那裡又有車子進來，是台黑色休旅車。段脩把玩著鑰匙，盯著那台車看，心裡唉嘆停車場或許挺好賺的。
車內伸出一條手臂，但不是如段脩想的手裡握有鈔票。那條壯碩的手竟猛烈撞擊售票口，回音大到在空曠無人的停車場裡激盪，連一段距離外的段脩都聽見了。
手臂沒有因吃痛而收回，反而緊抓著售票口那塊板子，彷彿要將它扭斷似的不停轉換方向。
前半段段脩以為是駕駛太氣憤才暴力相向，但後半段太誇張，自己再怎麼氣也不會發狂去拆板子。車裡的人到底在幹嘛？他皺起眉，考慮要不要上前勸阻。
好不容易手臂可能累了，無力地懸掛在車外。這順便解決段脩的猶豫，他腳才剛跨出一步，前方又有了動靜。
本來安分停在入口的黑色休旅車宛如脫韁野馬般倏地加速，撞斷柵欄，迅速往段脩的方向衝來！
車子沒有要煞車的跡象，段脩心頭一驚，連忙逃竄到旁邊去；而駕駛就像對牆壁視若無睹，一股作氣疾駛，即使在最後關頭轉彎，仍逃不了整台車撞上壁面，轟然巨響將方才的寂靜炸得粉身碎骨。
直到沒了別的聲音，段脩從藏身的車子旁走出，訝異看著休旅車與自家腳踏車僅有一步之遙，更別說現在大概成了廢鐵，那台放肆的白色腳踏車。
不過都出車禍了，哪是想這些的時候。段脩趕緊跑去察看。
剛才的轉彎減輕衝撞力道，安全氣囊沒有爆開；他有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，但右側車窗沒有損毀，看來是左側車窗遭到毒手，事實上車子左側全葬送給牆壁了。嘗試開車門沒用，他拍打著右側車窗，想喚醒一線生機。
「喂！醒醒！聽得到我的聲音嗎？喂！回答我！」
緊貼車窗，段脩看見車內坐著四個人，正是先前要求他移走腳踏車的那一家人，再仔細地看，每個人身上都沾滿鮮血和塵土，畫面看起來相當不妙。他立刻掏出手機叫救護車。
「喂？這裡出車禍了，有台車撞上牆，目前四個人都、都困在裡面，叫他們都沒反應……」
目睹車禍現場，段脩明顯慌了手腳，連說話都結巴，電話那端還傳來安慰。
「好，你先不要慌，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？」
雖然對方嘗試讓他的心情平復，但前提是他聽得進去。
車禍。
「我……」
一家四口。
「我……在……」
為什麼？
「喂？你還好嗎？告訴我你的位置！」
突如其來的暈眩差點讓段脩站不住腳，但他了解此時他該做什麼。他咬緊牙關，但終究藏不住言語中的顫抖。
「克萊許餐廳的、停車場……在九賢路……」
「好，我知道了！」
電話被切斷，然而段脩的思緒已徹底陷入混亂。
「開什麼玩笑……」
他拖著步伐，不死心地繼續敲打車窗。
「有人聽見我的聲音嗎？」
『爸爸！』
「喂！快醒來！」
『媽媽！』
「不管誰都好，出個聲啊！」
『安如！』
他的視線從未離開車內的人，卻沒有人願意回應。
忽地，有個人震了一下。是駕駛！是那個男人！雖然只有一瞬，但段脩確實看見對方在動！
「你還好嗎？再撐一下，救護車馬……」
激動的喊叫硬生止住，沒了下文。
那個男人，有動。
——卻不是有生命的表現。
段脩不可置信地瞪著那東西。
不可能。一定是天氣太熱造成的幻覺。
一雙凸起的無機質眼睛與他四目相交。
橘色皮膚緊貼在浸泡於血液中的衣物上。
尖銳利牙鑲在男人的脖子裡，卻沒有血肉模糊的場面，就像是在啃食更深層的東西似的。
段脩怎麼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麼，今天早上才見過。
惡夢裡的，怪物。
「九十三號！九十三號在場嗎？」
隨著前面的人一個個被店員領進餐廳，安如緊張地四處張望，怎麼也尋不見哥哥的身影。
如果輪到她，她應該棄權重排，還是先跟店員進去呢？肚子很餓，但是她不會跟服務生點菜，而且哥哥回來沒看到她，會不會很慌張？
「九十三號不在嗎……九十四號！」
都尚未拿定主意，心中銘記的數字不久後從前方傳來，安如一驚，下意識脫口而出的應答聲被一陣巨響覆蓋。
「什麼聲音？」
「從哪裡傳來的……？」
附近沒有異樣使民眾難以判斷出了什麼事，直到他們發現天空傳來一縷不祥的黑煙，騷動更是擴張。
「在那裡！」
「那個方向，是停車場啊！」
「聲音聽起來很不妙！」
「快走！我們的車也在那裡！」
無論是在外面排隊的、在裡面吃飯的、剛好路過的，未知的恐慌在眾人心中激起漣漪，彼此環環相扣，有人開始朝黑煙來源奔跑，也有人駐留原地時而探頭時而討論，原本熱鬧的餐廳營造出不同風味的高溫。
店員看起來十分慌張，召集幾名同事一起前往，無暇分心顧及在場的客人，這樣的情況延長安如的思考時間，但她早已不在意什麼號碼。
在得知出事地點是停車場的同時，短短小腳立刻邁開步伐，成為第一個動身前往的人。
「哥哥……」
安如盡量壓下焦慮的心思，只管加快腳步，早點證明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。
一路上不斷有人超越她，因此當她如願抵達現場，依舊被圍觀群眾擋住停車場內部的景象。
「叔叔，裡面怎麼了？」
「這裡不是小孩子該來的地方，去旁邊找妳的家人！」
壯碩的男子一個揮手，將安如推開，她被數不清的腳絆了好幾次，摔出群眾圈。
雖然明白對方出於善意才趕她走，但斗大的淚珠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，困在喉間的哭聲倏地爆發。
家人……就在裡面。
是她最親，也是唯一的家人。
如果她今天不要騎腳踏車，是不是能改變一切？
孩童哭聲與民眾討論的聲音相較之下顯得渺小，其他人可能誤以為是小孩被嚇著了，趕緊把她帶哩，安如離停車場愈來愈遠，她不知道該怎麼對抗那道人牆好進去找哥哥，只能默默站在人行道上哭。
「別哭啦，妳在找這個嗎？」
聞言，她猛然抬起頭，一名少女站在眼前，藍色大眼引人注目，手裡拿著安如奔跑時不小心弄丟的天使玩偶。
不是熟悉的那個人，附近也沒有他的蹤跡。
「謝謝。」
那玩偶差點再次刺激她的淚腺，她老實道謝，但臉上不禁堆起落寞。
見她愁容滿布，爽朗的嗓音滲入一絲尷尬，似乎想挽救。
「咦？還是不開心？抱歉，我不擅長安慰人的……不然，告訴姊姊妳要吃什麼，姊姊請客好不好？」
「我要哥哥。」
「呃……哥哥不能吃啦，換一個？」
「我不要吃東西，我想找我哥哥，他在停車場裡面！」
大吼完，安如等著收到對方要她待在原地的命令，但少女第一個反應卻是驚呼出聲。
「什麼？停車場？那裡有事故耶！他沒和妳聯絡嗎？」
要是有聯絡上，她就不用哭了。安如的眼眶又泛起淚水。
「他去停車，要我在餐廳等……我找不到他……他、他會不會死掉？」
「不會！絕對不會！」
「妳怎麼知道？」
「這、這個嘛……聽說是台汽車失控去撞牆，如果妳哥被撞也太衰……不是啦，我是說他八成是被那邊那團擠得出不來找妳而已啦。真是，害我以為妳要吃哥哥……」
聽不太懂，反正哥哥應該沒事？安如找回希望，顧不得在一旁自言自語的大姊姊，她直接往圍觀群眾衝，不忘用玩偶當擋箭牌，在樹林般的腿之中穿梭。
縱使她衝勁十足，小孩的力量終究敵不過大人，前進到某處後，她被逼得不得不往後退，彷彿有到無形力量在拉扯她。她跌出人潮，發現又回到原地後，安如急到快哭出來，再嘗試幾次，反而一次跌得比一次慘，直到有一隻手拉住她。
「嗚哇，還真是銅牆鐵壁，人家小女孩都不怕死擠進去了，就是不肯給個入口呢。」
那個少女語調輕鬆，嘴上則是不留情地展現厭惡之感。她拗著手指，發出響亮的音效。
「剛好我也要進去找我的車，一起行動吧。我負責開路，妳跟在我的後面，記得抓好我，走散了我可沒空閒找人喔。」
「好！」
安如心懷感激答應完，才想到對方憑藉女子之身，身高也不具優勢，極有可能會落得和她一樣的下場，但她很快就了解這只是杞人憂天。
只見少女利用手肘和拳頭硬是將人群打散，自己再趁機滑進縫隙裡，看似蠻幹，卻意外地有效率，安如行走起來順暢很多，甚至有心思佩服少女力量不俗。
「礙事！給我閃邊！」
奮力把最後一道障礙打飛，光線頓時填滿視野，壓迫感亦隨空氣消散，但少女似乎看到什麼，放鬆的肩膀突然繃緊。
「不會吧！我的腳踏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！」
安如還來不及向少女道謝，對方帶著淒厲的慘叫，迅速奔往一台半邊幾乎成廢鐵的黑色休旅車，本想追上的她卻被一聲喝令叫住。
「安如，別進去！」
皮膚傳來大手的溫度，還有不可違逆的力道。她連人都沒看清楚，沒多久又被帶離好不容易才進入的停車場。
「有受傷嗎？」
段脩一停下腳步，一句話都沒解釋，只關注妹妹的狀況。
「沒有……這句話是我要問的吧？哥哥你不是去停車嗎？有沒有被撞到？」
「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了。本來想等到救護車來再離開，不過發生一些事，還是先回家吧。」
「一些事？」
「妳不用知道那些。餐廳改天再帶妳來，腳踏車之後我會來牽。快走。」
他的口吻難掩焦急，二話不說又抓著安如的手快步離開事故現場，不時東張西望。安如覺得納悶，卻也無從問起，回頭看了幾次沒看見少女，只能任憑段脩拉著她走。
在約五十公尺外，某間房子的屋頂上，一隻橘色的生物靜靜潛伏著，兩顆凸起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底下那塊鬧區，像在尋找什麼。
然後，牠找到了。
黑髮黑眼，不停逃跑的那個人類。
牠發出尖細的低鳴，壓低身軀，準備繼續追擊，但低鳴忽然轉成一道短促的悲鳴。
不對，不一樣。
那個人類後面跟著另一名小小人類，牠以為多了個獵物供牠當點心，但牠隨即察覺自己的愚昧，就在牠與對方充滿殺意的眼神對上的瞬間。
牠開始後退。
現在衝出去，肯定被碎屍萬段……
理性與欲望交纏，使牠無法動彈，而這段猶豫不決的幾秒內已經敲響死亡之鐘。
「光天化日出現在市區，不想活了，是吧？」
等到牠意識到身後有人，連忙往左跳開，幾乎同時間，一把巨槌驟然而降，將屋頂的磚瓦不客氣地摧毀，飛濺的碎石在牠身上留下多道口子。
詭譎的是，即使造成如此嚴重的破壞和聲響，街上的人們竟宛若處於另一個世界般渾然未覺，依然把注意力放在黑煙漫布的停車場。
「正好老娘現在超不爽……腳踏車停好好的，竟然被撞爛……那可是限量的高檔貨！」
藍色眼睛懷有殺意地瞇成一線。如果安如聽見這熟悉的爽朗音嗓，想必會回頭，甚至跑回來找她吧。
被少女握在手中的巨槌彷彿沒有重量般任意舞動，但是每掃過的區域都產生強勁風壓，橘色生物銳利的爪子緊鉤在殘存的屋瓦上，造成刺耳的聲音。
「要是不用惡魔的血來血祭我的愛車——我楚明夕死不瞑目！」
當木槌停在兩者之間那一刻，少女行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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